【影展專訪】從未完成到《另一個國度》：林奕彊的「悲觀的樂觀主義」電影旅程

文／郭正偉 ▪ 編輯／林辰娟 

旅居紐約的新銳導演林奕彊，帶著他的首部劇情長片《另一個國度》參加本屆雄影，為我們展開了一場橫跨臺北與紐約的詩意漫遊。

提到拍攝長片的契機，林奕彊表示，源於自己當時身在紐約，研究所畢業之後欲拍攝一部創作的「貪心」與直覺。「短片需要在結構上進行更多編排，要在有限時間內說完故事的精算，這對我來說比較不擅長，同時我當時有好多想講的東西，覺得比較適合用較長篇幅來敘述，不過我在赴美讀研究所之前就有拍攝低成本長片的想法，這個種子很早就種下了。」

《另一個國度》描寫作家周遠（李永為飾）因意外發現過往的底片和手稿，開啟一場前往紐約尋找失聯戀人（韓寧飾）的旅程，並在途中遇見想拍攝紀錄片的Jane(Dafi Cramer飾)。林奕彊強調，他一直想拍攝人與人之間某種微妙的情感狀態，但又想避免落入傳統「浪漫愛情電影」的模式。「我覺得，這部片的本質其實是一個關於『Move on』的故事。」他解釋，尋訪過程不僅僅是對某人的回憶，更是對自身存在的一種追問。

然而，這趟跨國創作之旅並不輕鬆，經歷了一次失敗拍攝嘗試後，暫停、思索，才逐步「重啟」而來。2019年底，林奕彊開始發展劇本，隨即在2020年初遭遇疫情爆發。一開始還樂觀地選擇先回臺灣拍攝，「第一次拍攝的版本，因為故事架構不夠清晰，對於演員需求的特質我也還沒想清楚，也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的拍攝方式，加上拍完臺灣部分回到紐約時，嚴峻疫情讓原本團隊成員紛紛離開，拍攝也不得不停止。」林奕彊回憶初啟拍攝的挫折。

林奕彊坦言之後陷入ㄧ陣情緒低潮，感到「慘了，我完蛋了」。直到透過拍攝紀錄短片《未完成電影》，像經歷一段自我療癒的過程，他決定重啟，並從教訓中學到：在這種小規模製作中，導演與演員、主創成員必須建立起百分百的信任與安全感，透過在紐約的製片Taha Long和副導洪東人（此次短競「房間」的導演)召集拍攝團隊之後，後續更因有機會邀請到資深電影製片林仕肯加入監製，讓他更具信心。

電影以黑白影像呈現。林奕彊解釋，除了考量資金外，在色彩繽紛的紐約拍片，如果沒有強大的製作團隊控制場景或美術，畫面很容易失控。同時他過去幾年曾在閒暇時大量拍攝關於紐約街頭的黑白照片，黑白影像讓他這個「不是非常專業的攝影師」更容易控制影像，也有信心拍出好看的畫面。

林奕彊笑稱自己是「悲觀的樂觀主義者」。雖然骨子裡想事情容易先悲觀，總會想到最壞的結果，但他最終仍會想辦法完成一切。剪接這部片又斷斷續續花了兩年的時間，就像又一次的創作旅程，讓他從素材中重新理解自己當初在想什麼，以及重新察覺拍攝過程中沒注意到的事，雖然過程痛苦但也療癒，彷彿「把自已剝開，再重新看一次，那些當初覺得沒拍到的，其實早已藏在影像裡面」。

這部承載了五年心血的長片，最終來到高雄電影節，因為《未完成電影》也曾入選短片競賽，林奕彊對雄影有著特殊的情感。他認為《另一個國度》在雄影放映，彷彿象徵了自己「從未完成到完成」的狀態。林奕彊解釋，拍攝這部作品前總帶有一種「我只想要證明我會拍片」的武裝心態；但在與觀眾互動後，他領悟到必須相信自己的作品，作品確實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共鳴，可以放下「武器」，與他人、與作品重新建立起連結。同時這部電影的「完成」，也是對自己前面十年焦躁不安的創作旅程做一個告別，並注入未來持續對電影創作的動力。